55 (五五)_我的私人劳家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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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5 (五五)

  傍晚城市乌云压城,热带气旋预警升起三号风球,路人皆脚步匆忙地赶在台风抵达之前回到温暖的家。

  我在街道旁站了一会儿,忍了又忍,还是掉头直直地朝着身后的那辆车走去。

  车上的两个男子马上下车走出来,有些尴尬地同我打招呼:“江小姐。”

  我心情苦闷,哀求他们:“们不要跟着我行不行?”

  我身前的一位穿牛仔t恤,讲话很斯文:“江小姐,我们不会打扰到。”

  我和他说:“我吃个饭,搭大众交通工具回家,不会有任何麻烦,请们回去吧。”

  男人说:“劳先生会怪罪的。”

  我说:“不说我不说他怎会知道。”

  他说:“江小姐请体谅,我们不敢懈怠,后果承担不起。”

  劳某人手下还真真都是忠臣良将。

  我于是不再说话,转身独自一人慢慢地在街上走,我不愿回家,因为房子太空虚。

  在高层的意大利餐厅,前菜沙拉刚刚上来,大雨终于倾盆如注而下。

  我慢慢地将一份晚餐吃得干净,然后对着杯饮料,手撑着额头,慢慢地看雨水帘幕之中的高楼大厦。

  车辆在下面汇合成灯光闪烁的河流。

  江意浩已经返回新加坡度暑假,小姑姑下个月要陪姑父去加国,她和我说他们夫妇在考虑移民。

  意式餐厅人烟稀少,服务生在吧台后面百无聊赖地悄悄翻看手机,钢琴曲在雨声中显得有些寥落。

  我孑然一人,在这台风天的夜晚,看着大雨覆没这座巨大的城市。

  人有些时候的寂寞,真的是难以言述。

  晚上近十点,我结账下楼,心神恍惚地推开旋转门时,却完怔住了。

  大楼前泊着一辆香槟色的宾士车,雨刷不断刷落挡风玻璃前的雨水。

  几乎是同时,车门打开,司机撑了黑色的伞出来,声音在风雨中有些回音:“江小姐。”

  我脚步略微迟疑。

  这时后座的门推开,劳家卓苍白英俊的面容在雨中微微闪现,司机赶忙走过去替他遮雨。

  劳家卓下车来,接过了司机手上的伞。

  他缓步朝着大楼的外檐走来,暴雨打湿了他的裤脚,他却文雅从容一如往昔。

  他站到我跟前,寻常的语气:“这么大的雨,就还在外面磨磨蹭蹭。”

  他牵住我的手,两个人并肩往车上走去。

  车门关上后阻隔了外面的风雨,宽敞的后座温度适宜,劳家卓抽过纸巾盒递给我:“擦下头发的雨水。”

  他转头抽出纸巾掩着嘴低头咳嗽。

  劳家卓穿一件深绿粗布裤子,白色休闲衬衣,只是裤子下面被雨淋湿,变成一大片的深颜色。

  我说:“下这么大的雨,怎么出来了?”

  他无奈地道:“还不是因为有人一直不回家。”

  我还来不及说话,他却抬手按上了胸口,皱着眉咳得越发难受。

  我忍不住伸手替他轻轻地揉着胸口,他握住我的手,在脸颊上蹭了蹭,闭上眼有些疲倦地靠在后座。

  这时他的电话响起,他闭着眼不愿意动,我从裤兜中替他取出来,他看了一眼屏幕,然后接过来:“咳咳,宗文。”

  电话那端杨医生的声音大得我都能听得见:“这么大的雨又跑出去了?!”

  劳家卓又闭上了眼,只略微蹙着眉语调有些模糊:“嗯。”

  杨宗文问:“那两瓶药水挂完没有?”

  劳家卓说:“差不多了。”

  杨宗文痛骂:“大少爷的差不多就是一瓶都没完是不是?这种鬼天气是不是我得过去给挂完?能不能病得安分一点啊!”

  劳家卓说:“今晚不用过来了。”

  杨宗文问:“什么?”

  劳家卓淡淡地说:“明天再挂吧。”

  他收了电话,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说:“先送回去。”

  我按住他的手:“不是还在生病吗,先回家吧。”

  他点点头,也不再反对。

 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,自负一楼直接上去,狂风骤雨的声响遥远得好像一幕背景。

  劳家卓进屋给我找了干净毛巾:“衣服有没有淋到?”

  我今天穿了西装短裤雪纺衫,只有鞋子湿了而已,摇摇头对他说:“上楼换身衣服吧。”

  他身体明显是差,不过是上个楼梯,可是他走到二楼便开始有些虚喘。

  他前两天在我家里强忍着病发,这两样天应该都还一直在病着。

  劳家卓走进衣帽间,这时候杨宗文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,我接通了。

  他惊讶语气:“是呀,映映芭比?”

  我说:“杨医生,他在里面换衣服。”

  杨宗文问:“跟他在一块?”

  我简单地答:“是。”

  杨宗文说:“在真是太好了,我不用过去了。”

  我问:“他身体这两天情况怎样?”

  杨宗文直接说:“心悸前天发作得严重,他没有能够好好休息,体力过度透支。”

 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。

  杨宗文不忘叮嘱:“今晚留心照顾一下他,要是发烧的话给我电话。”

  劳家卓走到卧室门前:“映映?”

  我将他的手机放到茶几上:“是杨医生的电话,进去躺着吧。”

  他点点头,转身回睡房。

  我进去洗干净手,将衣衫上的一身水气烘干,然后轻轻走进卧房,劳家卓已经半躺在床上,沙发上他的手提电脑还亮着,床头柜上搁着几份公文,他闭着眼静静躺着,眉眼之间透着说不出的清倦疲累。

  床边有一个点滴架,上面挂着两瓶药水,一瓶完好如初,另外一瓶针管被拔出,只挂完了半瓶。

  我将他的手从被子里抽出来:“把剩下的药水挂完吧。”

  他将手搁在床沿,顺从地任我摆弄。

  我撕开一次性针管袋,重新连接上瓶子,将他的袖子挽起,这才看见他左手的手背这几天针打得多,静脉血管周围已经是一片青紫,我换了右手,也好不到哪里去,只好仔细消毒,小心翼翼才敢把针扎了下去。

  他用另外一只手抬起来摸了摸我的脸:“总是要费心照顾我。”

  眼神和声音都太温情脉脉,我有些受不起,只好勉强笑了笑。

  劳家卓说:“映映,雨太大,今晚在这里睡吧。”

  我点点头安抚他,然后下楼替他热了杯牛奶,端上楼来让他慢慢喝了下去。

  劳家卓将空杯子递给我。

  我坐在他身前的凳子上,对他说:“要多顺心的没有,我只会惹生气。”

  他真是没有力气了,眼皮抬了抬,声音微弱不可闻:“少说几句这样的话,我就会生气少一点。”

  我低低地说:“我跟吵架惹得犯病的次数不够多么。”

  劳家卓本来闭着眼,听到我说话,勉力支撑起身体,拍了拍身边:“映映,过来。”

  我坐到他身边:“怎么了?”

  他神色平和:“不要多想,我身体偶尔会这样,不关的事。”

  我张了张嘴:“我……”

  他不让我再说话,只将头倚在我怀中:“好了,让我睡一会儿。”

  我略微撑起胳膊枕住他的身体好让他躺得舒服一点,然后静静地守着看药水滴落,耳边传来他绵长轻弱的呼吸声,耳鬓厮磨之间的柔情渐暖,他在我身边总是睡得很沉。

  多年之后我们彼此陪伴的这般静谧安好的时光,于我的感觉却如同在一个美丽但是危险的深渊滑落,我陪在他身边,是会有种末日的感觉。

  办公室里的时针指向七点,我终于收起桌面上大卷稿纸,快速关上电脑,拎起包往外面走。

  我回到家洗手进厨房,自餐桌打开那一大堆食材,在料理台前埋头忙碌,一直到晚上八点劳家卓推门进来,身后跟着提着白色药箱的杨宗文。

  劳家卓这两天夜里回来我这边,躺在床上打了几天点滴,身体勉强恢复了些力气。

  劳家大屋的大厨日日换着花样做各式的汤药和营养滋补品,佣人每天一盅一盅地送过来,恨不得一日二十四小时给他进补。

  他胃口不好,工作又忙,病着的时候就宁可依赖营养液,我拣着他可心的,千方百计哄着他吃。

  杨宗文知道我有些许医护知识后,只派司机送来药水和配方单,只有晚上偶尔会来给他做检查。

  我这几天下班就按时回家,除了顾着他身体,几乎什么也没做。

  杨宗文进厨房来笑着同我打了声招呼,然后进房间替劳家卓做例行检查,一会儿他出来,也不用我招呼,自顾自坐在厨房的小餐桌边上,津津有味地品尝那一道荷花鱼翅。

  他多年后倒是不吝夸赞:“小映映,真是越大越宜室宜家。”

  我坐在沙发上,懒懒地朝他撇嘴笑笑。

  劳家卓走出来:“映映,怎么不吃饭?”

  我说:“我不饿。”

  我被厨房的气味熏得头晕眼花,此时完没有了食欲。

  他抚上我脸颊:“上班都够忙,让佣人来做吧。”

  我不置可否,只按了按他的肩膀:“先陪杨医生吃吧。”

  两个男人舒服地靠在椅子上,筷子和杯盏撞击之间是偶尔低声的几句交谈。

  顶上一盏普通日光灯,从客厅望过去,劳家卓病后稍显清瘦的脸颊,依旧是眉眼如画的一段剪影。

  数日缠绵的低烧退了下去,他精神略微好了一点,这几天下午司机有时会送他回来休息,梁丰年日日携带文件过来请安,这人生一场病惊动朝野。

  劳家卓很快如常上班。

  我却知道我开始不对,早上上班走出地铁站口,明亮阳光照耀而下,我眼前都是大片的重影,我情绪有越来暴躁倾向,夜里听到他一点点动静就心惊肉跳地惊醒。

  然后就是整夜再也无法安睡。

  我的心理疾病有些复发的迹象。

  我强忍着工作,可是影响已经非常明显,我图不出画来。

  只有喝酒或服用安定会好一点,我之前已经戒掉烟酒,这两天因为手上有两份紧急的设计图,我只好在夜里喝少许酒,然后尽量在办公室里加班。

  一天夜里袁承书等在公司楼下:“江意映,为什么不再接我电话?”

  我情绪不稳,对他也无法和颜悦色,于是直接说:“袁先生,我们不适合再见面了。”

  他宽厚眉目略微皱着,思索着说:“担心再像上次那样偷拍?”

  他主动提起来:“上次是我疏忽,抱歉没有照顾好。”

  我纵然再气闷也不好对他发火,无可奈何地说:“我不介意,我只是不想牵累。”

  袁承书说:“我没有关系,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吃个饭也不行吗?”

  我无比疲乏地说:“袁先生,我很抱歉。”

  袁承书看我脸色,也不再勉强:“我送回家?”

  我摇摇头不愿再说话。

  袁承书走道路旁替我拦出租车:“记得我电话号码,有事给我打电话。”

  我回到一团乱的家里。

  劳家卓已经在一周前出发前往欧洲出席金融会议,因为担心他身体未完恢复,劳家的家庭私人医生随行。

  夜里我关掉电脑上的作图软件,走去阳台上吸烟。

  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我和他,到底应该何去何从,心痛不舍却又悲从中来的感觉反复将我撕扯,我已经受不了。

  这样下去对彼此都没有好处,我决意和他提分开。

  这段时间我参与的设计有几个交付展出,得了几笔提成和奖金,今天我从银行将所有的工资现款取出,然后问惠惠借了一笔,凑够了那个数目,然后写了张支票。

  他必定不肯收,待离开后我寄去给他好了。

  自我回来后他这一年多来对我的悉心照拂妥帖爱怜,心里不是没有感恩,我不能再这样爱恨不定反复无常地待在他身边。

  在拖到冰冷决裂之前,分开对两个人都好。

  我每天上班下班画图睡觉,一心一意执拗地固守着这个念头,别的什么都不敢想。

  劳家卓回来的那天夜里,夜班机抵港他直接过来,我站在阳台上,看到他开门进来,从屋子中找我的身影。

  他看到我在,隔着客厅喊了一声我的名字,然后俯身换鞋,进房间换了件衣服,我在外面听到他仍有些低低的咳嗽。

  劳家卓推开客厅的落地窗走出来,他站到我身边来,语气有丝不悦:“江意映,答应过我什么?”

  我因为想着即将到来的分别,举棋不定之间有些分神,应他说:“我干嘛了?”

  他皱着眉头明言:“我不喜欢在的身上闻到烟味。”

  劳家卓说了我几句:“如今学会了天天下班去喝酒?我不是让答应我不要喝这么多酒吗,这段坚持了这么久,现在又要放弃?”

  我抬头看着他,嘴角僵硬,声音艰涩:“不要管我了。”

  劳家卓面色一怔。

  我喉咙发紧带着哽咽,木着脸冷冷地说:“我们分开,不要再过来了。”

 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我的脸庞,眼眸之中是完的意外和不信。

  我避开了他的目光,咬了咬牙有些神经质地重复:“劳家卓,我们分开吧,不要再过来我这里,若是不再过来,我住的这种地方——我们肯本不会再见。”

  劳家卓忽然扳过我的肩膀:“映映,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?”

  我如单刀践一场必死之约的孤勇侠客,不带一丝情绪地说:“我们分手。”

  劳家卓却是冷静平和的,他甚至连苍白面容都没有太大变化,他只静静回望我说:“我不同意。”

  他语调带了不容置疑的强势,不知是说给我还是说给他自己听:“我不会和分开,我们为什么要分开?除非说不再爱我,不然我绝不会放走。”

  我看着他而今的逼人气势,只觉心中悲凉。

  劳家卓忽然大力将我拥入怀中,声音流泻出了些许颤抖:“映映,我错过一次,不会再有第二次,我不会再让离开。”

  我任由着他将我紧抱,他的温暖胸膛,衬衣的布料婆娑着微微凉意,那是我心心念念的渴望的幸福,多年后他满腔深情捧到我面前,如今的我却再也不敢接,因为自己没有信心,所以宁可不要。

  他有些疑惑地低下头仔细看我的脸,试图从我的表情中找出点蛛丝马迹:“我出差这几天,发生了什么事?”

  我摇摇头,从他手臂中挣脱。

  我俯身在阳台看大片的钢筋水泥之中的闪烁霓虹,忽然问他:“我妈妈怎么死的知道吗?”

  他面容上略有惊疑,仍是诚实地答:“我后来才得知。”

  多年之后,分别之前,我终于开口问他那一个深藏在我心里的问题:“她为何会打电话给?”

  劳家卓说:“苏见经我同意,在威尼斯城所有报刊刊登了寻找的广告。”

  原来是这样,我本就不懂意大利文,且当时完将自己封闭起来,加上妈妈在住院,我从未注意过报纸。

  我的声音在黑暗中平静得有些诡异:“她何时给打的电话?”

  劳家卓似乎想安抚我,他轻咳一声:“映映……”

  我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,不容抗拒地问:“是几时?”

  他说:“八月。”

  我问:“那是几号?

  劳家卓神色慢慢浮上了一层萧瑟:“八月二十七日,走之后三个礼拜零一天。”

  我说:“当时在哪里,医院?”

  他说:“我还在医院,她的电话打到了劳通助理室丰年那里。”

  我身的骨骼和肌肉都绷紧,声音却很轻很飘:“她——和说了什么?”

  劳家卓沉默了一会,仍是回答我:“我说我想找,我和她说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慰我母亲在天之灵——映映,对不起,我当时态度情绪都不好,我亦不知道她在生病——”

  我漠然地问:“还有呢?”

  劳家卓平静苍白得如同赶赴死刑的囚犯:“我说必需回来,回到我身边,倘若要走,那就不要这样不明不白地走掉,要是一个负责的人,就应该回来和我办妥离婚手续再走。”

  怪不得我费尽心机强颜欢笑想要瞒住她,没想到后来还是瞒不住。

  劳家卓认命一般地说了出来:“她说是她害了。”

  我抬眼那一片城市的灯光凄迷,竟带了无限的向往:“她是二十八日夜里坠楼的,那日我太累回去休息,护工出去了一会,她走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。”

  劳家卓手轻轻一颤,他脸上有害怕的神色,伸手将我身体抱住:“我们回屋里说。”

  我浑身瑟瑟发抖,身发软被他往屋里拖着走:“劳家卓,我此生不愿再见到。”

  我眼泪簌簌地流下来:“劳家卓,我们分开吧,我以后会好好生活,我会爱上别的人,我们忘了一切,会过得轻松一点。”

  他亦看出我精神状态不稳定,强忍着情绪柔声哄我:“好了,别哭了……”

  我颤抖嗓音混着哭泣:“求求,走吧。”

  劳家卓被我哭得心烦意乱,他将我抱起来放在房间床上。

  他蹲在床边,抬手抚摸我的脸颊,眸中是深如海洋的痛苦悒郁:“映映,自己静一会儿。”

  他走出去带上房门。

  我坐在床边,眼泪一直流,咽喉却仿佛被扼住,完发不出声音,泪水刺激得鼻腔和喉咙一片疼痛。

  床边的桌子上面放着一块椭圆模板,我习惯性地伸手拿来,手上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切割着我的腿,完没有知觉。

  我已经没有多少眼泪可以流,终于是慢慢地安静了下来。

  过了一会儿,房门被轻轻推开,劳家卓站在门口。

  下一秒,他急促地叫了一声:“映映!”

  随即快步冲了过来。

  他一手抢过我手中的模板,一手按住我的手。

  劳家卓有些惊慌的声音:“映映,不要动,让我看看弄伤了哪里?”

  他小心地分开我的手,查看我的双腿,骤然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。

  我恍然低头,才看到大腿被割破了无数道细细的口子,交差错乱的血丝正渗出来,我这时才感觉到有些麻痹的痛感,可是整个人却是分外的轻松。

  仓促之间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伤口,我痛得痉挛似的身一颤。

  劳家卓眼眶瞬间就红了,他翻身去找药水。

  我拉住他说:“家卓,没关系。”

  他回头看我安宁的神色,似乎感受得到我的情绪,他脸上冷凝下来。

  他在我身边的椅子坐下。

  我和他说:“很多事情,我还是忘不掉,时间还不够,懂吗?”

  他望着我,眼眸深处有微微水光闪烁。

  自从回国之后,我们剑拔弩张的时候太多,交心温情的时光太少,我记得我从未如此安静地和他诉说:“我现在有时还是梦到她,梦到她还是那么优雅漂亮,和小时候一样挽着我的手臂带我逛美术馆,可是她最后摔得血肉模糊,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。我们两家也算世交,我奶奶现在在新加坡,有时都还惦记着问我奶奶身体好不好,纵然过去我们父母之间有过不幸,到我们这一代,就让这些事情终止吧。我回来之后我们在一起,我脾气对太坏,一再惹生气,身体不好却要一直容忍我,我们根本就是在互相折磨,的性格就是这样,偏执地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,我知道现在有能力给我最好的生活,可是我们未必会幸福快乐。”

  我已经渐渐想开,反倒是他眉头越皱越深,听到最后开始摇头。

  他握住我的肩膀:“映映,不是这样的,我不接受。”

  他说:“现在情绪不好,我们改天再谈。”

  我说:“我想分开。”

  劳家卓抱住我:“映映,会好的,我陪看心理医生,我会尽我一切照顾,我们本来就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。”

  这样的语言我们都听得是如此苍白空洞。

  他不再说话,只好紧紧地抱着我。

  他宽待我的一切坏处,是那种赎罪一般的宠爱,我看得够了也看得累了。

  我掩住脸,平静下来,哑着嗓子说:“走吧。”

  劳家卓不肯走。

  我们都经历过,我们都知道,有时候转身一走,那也许就是永别。

  我光着脚跑到客厅,将他的外套塞进他手上:“回家里去吧。”

  他不敢抗拒我,被我推得连连后退:“映映,冷静一点。”

  他一边慢慢往门边走一边安抚我说:“好,好,我走,映映,我让大姐过来陪陪好不好?”

  我拿起桌面的钥匙皮夹和手机丢到他身上。

  劳家卓站在客厅的角落,坚持着试图说服我:“映映,不要生气,我今晚就在客厅,腿上的伤口要擦药水,不然会感染……”

  我不再说话,拾起沙发边一件白色长袖开衫,裹住身体朝外面走。

  劳家卓也慌了,他紧紧地拽住我:“我走,在家里。”

  他退出客厅,关上了大门。

  我头脑是一片空茫,虚脱地倒在了沙发上。

  我的身体再无任何知觉,睁大着眼睛眼前却只看得见一片惨淡的白色,唯一剩下的感觉,是胸口的那一处地方,完被掏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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